百合当世界开始下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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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总是在很多场合相遇。

中午人满为患的食堂,艳阳高照的操场,书香清逸的图书馆,甚至在臭烘烘挤满粪便的女生厕所,她们总是能在最尴尬的时候遇见彼此。

夏有很爱笑,喜欢碎花裙子,独自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蹬着腿,总要黄四把她翻上去的裙摆拉下来。

“你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

黄四知道,夏有太耀眼,这样耀眼的女孩子总是会遭人嫉妒。

比如一中的某些老生。

一中的老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倚老卖老,自成帮会,给新生使绊子成了他们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夏有很漂亮,如同星辰般绚烂夺目,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

背后遭人说闲话也就算了,有甚者自称“爱慕”,堵在夏有的桌前插科打诨。哪知夏有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打得脆亮,登时让那人懵然,脑袋里都隐约有乌鸦在大叫。

那时黄四就在一边,被夏有这样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好死不死,偏偏打的那人是学校渣子中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物。

自此,来骚扰的苍蝇狗屎比往常多了几倍,鸡蛋里头挑刺儿,搞得夏有喝口水都不得安宁。夏有对此却来者不拒,无非就是随身带几瓶辣椒水,待人来时趁其不备作个突然袭击,叫人感受世间之美好。再在对方抡起拳头准备给她一顿暴揍的时候,黄四把夏有拉走,逃亡似的逃窜进教师办公室里藏着,惊魂甫定,叫门外之人进退两难只好作罢。“为什么不呢?我觉得你也应该穿裙子。”夏有不解,从椅子上跳下来,左右扭着,白色的裙摆翻飞,像一朵盛开的雪莲。“黄四,我好看吗?”她很爱笑,笑的时候露出一颗小巧的虎牙,小小一粒。她站在不远处张开双臂,向黄四挥手。“好看。”黄四局促地绞着手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子。她不敢跟夏有说,自己衣柜里从来就没有裙子。黄四家里有五个孩子,其中三个哥哥是小姨家的,还有一个弟弟。家里没有别的女孩子,黄四身上的衣服都是哥哥穿剩下的。有次她跟母亲提起买裙子的事情,母亲想也没想便大手一挥拒绝。“囡,你生来就应该待在厨房。”其实母亲衣柜里有一件裙子,压在衣柜角落,用白色塑料袋很小心地包着,黄四偷溜进去看过。裙子是收腰的,淡紫色,材料是柔软的棉布,没有其他多余的花纹。母亲的身子肥硕,这样一条裙子早就穿不下去。即使穿不下去了,还是很小心地收着,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来临,亦或是纪念着什么的老去。黄四曾无数次厌弃母亲满脸横肉,谄媚圆滑的样子,殊不知,她也曾沐浴着炫目的阳光,松花酿酒,春水煎茶。-6-有时候黄四会故意躲着夏有,把桌箱里凭空多出来的面包与牛奶给夏有塞回去,故意一个人打扫教室打扫到很晚,在马路上遇见紧张地低下头缩回去。夏有是一个太过于美好的女孩子,她会琴棋书画,手揽笔墨纸砚,家教好,同北巷里的孩子迥然不同。黄四只是害怕,害怕得到又失去,离别的感觉太痛苦。夏有不是傻子,很快便发现小伙伴的疏离。她在黄四身边佯装伤心,撒泼打诨,犹如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黄四无奈地敲了敲夏有的脑袋,蓬松的头发散开,炸毛的时候像是金毛狮王。她们只是选择与被选择的关系。也许就像《小王子》中狐狸说的“驯服”,她们彼此驯服,因对方而爱上翻滚的金黄色麦浪。她们有时会选择在自修上逃课,两个人跑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去北巷街角吃正宗的龙须酥,偷溜进转角书店看新上架的小说,在内衣店选择合适的码数,交钱的时候犹如在做毒品交易。路过黄四家里的早餐店,夏有提出去买包子。黄四把新买的内衣和小说塞进书包,紧张地探头进去望了望。父亲可能在隔壁老王家打麻将,早餐店只有母亲一人在忙碌,后面是堆积如山的锅碗瓢盆。“黄四,来啊,看看想要吃什么?”夏有在前面叫她。黄四只好上前,不敢抬头。“莲蓉。”黄四指了指,缩在夏有身后,害怕母亲看到她,也害怕夏有知道自己的母亲所从事这样一份职业。母亲把包子包好递上前去,夏有笑着说了声:“谢谢阿姨。”黄四扭捏上前接过包子,犹豫着道谢。她没有喊母亲,而是像夏有一样喊了声阿姨。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去的了,只记得母亲把包子递给黄四的时候,那只手一直在抖。-7-回家翻开杂志,杂志社在开办征文比赛,稿费丰厚,让黄四心如鼓动。如果想要离开北巷,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家庭,金钱是唯一的跳板。将消息与夏有分享,开始一起讨论写作。征文的题目叫“我的故乡在远方”,很有意境的名字。黄四看到这串文字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生来就被刻上了夏有的烙印。北巷有一座小山坡,名字叫羊子山。山上有座简易的小凉亭,在里面向下眺望,可以看见山另一头延绵的铁轨。有火车呼啸而过,带来轰隆巨响。她们经常在里面写作,带来糕点和菊花茶。“去啊,更远的地方。”夏有望着铁轨,跑到山坡上张开双臂,棉布裙子在风中鼓荡。“回来,你会摔死。”黄四害怕她一不小心就滚下山崖。“你知道这条铁轨会通向哪里吗?”夏有说。“我不知道。”黄四说。“我也不知道,巴乃,墨脱,或者西藏。我想要去更远的地方。”她笑着回答。“那我呢?”“黄四,我不能丢下你。”“夏有,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很久之后黄四才知道,铁轨的那头没有西藏美丽的天空。乘着这列火车,只能通向被森林法则束缚的天下。-8-夏有在书本上写作。所有能够找到纸的地方,都是她写作的乐园。她对文字的喜爱近乎痴狂,写得天昏地暗,走路犹如跗骨之疽,趔趔趄趄头重脚轻。作出来的小说被全班传阅,过处褒贬不一,更多的是对夏有无声的赞叹。黄四在教室后面默默地看着,内心中翻涌起喜悦、兴奋,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自卑。“黄四,你在干什么。”她大声诘问自己,胸口烦闷,像是有塞子堵住,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的胸腔中翻江倒海。“黄四,黄四……”有天放学,日暮美好得像满地的金黄色麦子。黄四照常留下,打扫卫生兢兢业业。操场里只剩下几个打球的男生,像是发生了什么口角,男生们飞扬着唾沫扭打成一团。黄四扫地时路过夏有的书桌,脚下打滑,“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夏有的桌子。一本鲜橙色笔记本从桌箱中滑落,跌落在地上摊开,纸页“哗啦哗啦”翻飞,像是秋日纷纷扬扬洒落的蝴蝶。黄四惊恐地站起身来,弯腰一页一页拾起,暗暗祈祷不要损坏。拾了有厚厚一沓,纸页大小不一,有的是报纸上撕下的一块,有的是书本上空白干净的一页。她将纸张叠好,塞进鲜橙色笔记本里,正要转身放回夏有的拖箱,动作却顷刻间顿住,拿着笔记本的手在空中悬停。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胸腔中翻涌,她的脊背上爬满汗珠,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现在……没有人吧……”她四下打量了一圈,窗外树影摇曳,廊道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贪婪与欲望在这样安静的时候被无限放大,她虽然有些唾弃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但欲望的驱使让她此刻癫狂成疯子。“对不起,夏有,我必须离开这里。”她将笔记本迅速收进自己的背包里,拿书本夹了又夹,确保在最角落不被发现。黄四曲着身子,警惕地左右打量,如同偷了大米的老鼠,总是疑心身后有潜伏着的留着哈喇的巨型猫咪。她全身都在不自觉站兢,冷汗涔涔,回家都是挑着小路走,对路过的每一个人保持警惕,心虚地低下头,仿佛全世界都知道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她在干什么啊,在剽窃他人辛苦创作的作品,甚至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坏东西啊,坏东西。”黄四啐了口唾沫,用各种肮脏的词汇骂自己。终于到了筒子楼门口,黄四方才长长舒了口气。“黄四,好啊,你这个骗子。”身后忽然响起夏有的声音,黄四全身一个颤悠,心脏仿佛在那一刻骤停。夏有捏着下巴,从黄四身后走来,叉腰作鹌鹑状,不可捉摸地望着黄四笑了笑。黄四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双唇发白,头皮发麻。夏有知道了吗?会生气吗?会讨厌我吗?会不会告诉所有人?别人会怎么看我?她心想,浑身一动都不敢动,像是将要被处刑的犯人,身体被铁钉牢牢钉在木板上。“你骗我,你家里明明就是住在这里。”夏有抱着黄四的胳膊走了进去,问她家里是住在哪一楼。“是……是……我……我……我就是住在这里。”她如蒙大赦般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舌头都开始打结,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夏有摊了摊手,不知为何黄四会如此紧张,她只是戳穿了黄四一个微不足道的谎言。-9-夏有发现笔记本不见的时候,拉着黄四在天台上哭了一夜。她们翻天覆地地寻找,就差没有把草皮子给掀起来。北巷一中设施不齐全,监控录像早就生锈坏掉,只剩下“滋滋”响的白色雪花。黄四在一旁安慰,心里心虚得紧,甚至不敢说话,害怕夏有察觉出端倪。“为什么呢,我写了很久,真的很久很久。”“那我也不写了,我陪你一起。”夏有抱着黄四抽噎,缩得像一只猫儿,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空落落的。黄四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犯下弥天大错。“不可以,黄四你要离开这里,和我一起,一起去墨脱和西藏。”黄四没有再说话。夏有,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夏有离开的那天没有下雨,晴空万里,阳光美好地洒在大地上,在每个人类的肩膀上跳跃。交换生时间结束,学校请来大巴,载着一车葱花般的学生准备启程。夏有站在车门处向黄四招手,穿着她们第一次相见的那条素白长裙,手中拿着厚厚一沓物什。“黄四,你看。”夏有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黄四手里,黄四抬手翻看,蓦然怔愣,难以置信。夏有把那天母亲扔下楼打湿的小说原件一一复原,每一个字都写得十分秀气,端端正正。这厚厚一沓,也不知道写了多久。“我觉得你写的很好,它有名字吗?”“有,就叫……《你是人间》”黄四喉间干涩,心中五味杂陈。“夏有,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内心翻涌起刀割般的负罪感,恨不得把自己的罪过昭告天下,打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再敢碰过那本鲜橙色笔记。大巴开始鸣笛,车上传来老师不悦的叫唤。夏有转身上了大巴车,坐在最后一排。大巴底盘高,夏有看不见黄四。大巴驶动,转动着半人高的橡胶车轮,“噗呲”一声喷出黑烟般的尾气,摇摇晃晃开远。“夏有,夏有,夏有你等等我,我一定会离开北巷。”黄四在后面追了两步,看着大巴拐过转角,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悻悻地转过身。“当——当——”耳边有钟声响起,那是东边低矮却圣洁的教堂。北巷也是有教堂的,里面的神父爷爷在前几个星期老死,里头只剩下一位修女。当钟声响起时,夏有离开了北巷。-10-有时夏有会写信给黄四,那个时候没有电子工具,车马很慢,书信带着悸动,流水般穿行在一座又一座的城市,最终来到那个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儿手中。在信中得知,夏有住在南江,一座水城。安静闲适,是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地方。她有一个母亲,是个商人,做的是什么生意无从知晓,三天两头不着家。家里很大,华丽,奢侈,歌舞鎏金,像是一座城堡。夏有在里面犹如一个拥有全世界的公主,只是空虚得寂寞,佣人匆匆做着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敢上前说一句“你好”。信中从未提起过夏有的父亲,有的只是寥寥几字,对他的称呼永远是“那个男人”。信件的开头是“见字如面”,信件的末尾是永远的“我想你”。黄四在学校就是一小透明,成绩算不上拔尖,尽管她真的有很努力地学。样貌也不出众,这样平庸的人从来不是那些老生找乐子的对象。够讽刺的,甚至有人跟她同班整整一年,也没有人知晓她的名字。有时黄四会想起夏有,想起那个爱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夏有是一个永不敢触及的伤口,浓烈的负罪感让黄四每晚噩梦连连。尽管这样,她还是口是心非地拿出那本新橙色笔记本。她必须离开北巷。黄四将笔记本的包皮撕了下来,将封面做旧做烂,她总有种别人都知道她的罪过的感觉。她将故事改了又改,裁剪得一塌糊涂,确保没有人发现跟夏有的文章有太大明显的雷同后,编排成自己的文字。偷来的故事好写太多,不用太过费心去斟酌故事发展,不用担心写到一半突然卡住。写完时她甚至有信心出版成实体书,让更多人认可黄四这个名字,远远地离开北巷这个鬼地方。她第一次进网吧,穿了母亲衣柜里最小码的衣服,装作自己很成熟的样子。黄四交了一个小时的钱,坐在电脑前打字,同一旁打比赛的电竞少年们形成鲜明对比。对此老板见怪不怪,毕竟专程来网吧看海绵宝宝查成绩的人都见过。黄四最初在小网站上试水,取名叫《四月天》,不敢去太大的平台。她知道夏有是个书虫,家里如此富裕,不会不看电脑。《你是人间》给杂志社寄了有个一月,迟迟不见回信。黄四每天都在祈祷,没有通过也不怕,至少,把原件退回来。时光飞逝,转眼到了高中。她竭尽全力考上了南高,险险踩过分数线,得知录取的那天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奈何黄四真的不是一块读书的料,高中的课程难度直线上升,她学得磕磕绊绊,像是哺乳期走两步就会摔倒的婴儿。夏有的信一直有在寄来,从一开始的两周一次,无话不谈,到现在的一月一次,叙述简要。感情就是这样,时间是最好的清洁工,在无声的岁月中一点点把记忆和感情冲淡,到最后只会是无话可谈,无从下笔。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距离太遥远,仰慕的本就身居高位,这一点黄四早就知道。比如现在距离上次来信已经相隔了两三个月,黄四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这样了吧,她们只是彼此身边的一个匆匆过客。直到,黄四终于等到了夏有的来信。这一封信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油皮纸袋,依旧是秀气中带着几分张扬的文字。但,这次却令黄四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

---未完待续---

作者:骰京子

排版: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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