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期读书会虚无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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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虚无

《异常》是日本作家桐野夏生的作品,此书以极细腻的笔触描摹了三位截然不同的现代娼妓。或谓,铺垫三条步入虚妄之径。况且,日本今日的社会状况便是中国的明日,从日本国民身上我们或许能够看见自己的未来。百合子是不曾被赋予姓名的小说主人公“她”的妹妹,也是一名天生的娼妓:

“想必有很多女人,都有过当妓女的念头。有人是认为如果自己真有商品价值,至少该趁着值钱时高价出售多赚点钱;有人是想用自己的肉体去确认性交根本毫无意义;有人认为自己只是卑微渺小的存在把自己贬得太低,想通过服务男性来确认自我;也有人是受到一股想毁灭自己的强烈冲动驱使;又或者,是基于助人为乐的精神。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种理由吧。不过我哪样也不是。在男人的渴求下轻易就能激发情欲、酷爱性交的我,衷心期盼能尽量和更多的男人性交一次就好。”

一头金发的混血儿百合子是校园时期最为耀目的女生,天性驱使下便做起了身体的买卖,并且以此为乐。但她并不是完全臣服于金钱的拜金者,她对于自己的职业与人生所求有着明确认知,当高中部的一位老师得知她的行为并以性交易从根本上伤害爱她的人为由质问时,她回答“我的身体是我的,照理说不属于任何人。想爱我的人,就得连我的身体都掌控才甘心吗?如果爱是如此不自由的东西,那我一辈子都不想尝试。”

然而,百合子的命运似乎落入俗套一般,人老珠黄后只能成为一名站街的暗娼,最终则被一名偷渡到日本的中国人杀死,留下遗孤百合雄。尽管小说包含凶手的自白,这显然是不可靠叙述,那个中国男人到底为何从嫖娼升格为杀人只能是一个谜。那么,作者为何给百合子设置了这般命运?

我以为,百合子是整部文本中最为清醒的人,她了解自己的本性,并做出相应的行为,尽管有违世俗伦理,仍一意行之。最重要的是,她早已确知自己行为的后果并且做好承担的准备,被人杀死只是暗娼之路的概率事件,即使没有发生,她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贫病交加而亡。百合子确知自身生命的虚妄性,她是如此坚强地选择了她的虚无之径:清醒的享乐者、情欲的“食死徒”。她——天生的娼妓——从他人的欲望中肯定自己的价值,这样的一生,既不悲惨亦不卑琐,种因得果,无可厚非。

主人公姊妹的同学佐藤和惠并不美丽,然而学习勤奋,在中学时期便名列前茅,继而考入名校,毕业后随即进入一家大公司工作。和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性,并且被东大高材生的父亲灌输以父权为主导的价值观,中学时代则被百合子姐姐怀着恶意导向“成功”的彼岸。她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可即使是她做到了上述的一切,仍旧没能得到最根本的肯定。

在这个以男性主导的社会中,她不美丽。她工作认真,却无人重视。从进入公司伊始:“我想赢,我想赢,我想赢。我想拿第一,想受人尊敬。我想得到人人都另眼相待的地位。我想听大家说:好厉害的员工,录取佐藤小姐果然是对的。”到后来“谁来找我说说话,拜托快来邀我。我求求你们,对我说几句温柔的话。请说我漂亮,说我可爱。在我耳畔低声邀我一起去喝茶。问我下次是否愿意出来单独见面。”

幻灭后在家庭与社会异常沉重的压力下她过起了双重人生,白天是大公司中受等级桎梏压迫的白领丽人,夜晚则化身妓女,起初是为赚取更多金钱,也为了谋求自身价值的塑形,到后来则是“我一定要报复。我要毁了公司的面子,嘲笑母亲的虚荣,抹黑妹妹的名誉,败坏我自己。毁灭身为女人的自己,毁了这个无法安然以女人身份过活的我。”

她以自毁的行为与整个世界作战,尽管她必定失败。在与那个疑似杀人犯的中国偷渡客性交易的过程中,她竟然问他爱不爱她,中产阶级家庭成功学教育下的她战斗一生还是露出了软肋,坚强乃至“下贱”外壳下的她内里一片虚无,她从没得到过爱的滋养,哪怕只是一点温柔。这便是佐藤和惠的虚无之径:成功学的忠实信徒,以自我毁弃与虚妄社会搏斗的“肉体地藏”。

百合子不曾被赋予名姓的姐姐是小说的主要叙述者,除了百合子、和惠等人的手记之外,小说均由百合子姐姐的口吻叙述。姐姐看似是百合子与和惠两起死亡事件的旁观者,实则却是全文的焦点。她自身相貌平凡,并因此对每个人都满怀嫉妒与恶意。

她自述中对自己的评价,与体现在其他人手记中的她大相径庭。她在心里不断地否定别人,甚至于对妹妹百合子的恶意已然扭曲。以此来肯定自己的她没有名字,她可以是你是我,是每一个人跗骨的阴影。而最终姐姐踏上娼妓之路,则是因为姐姐领养的外甥百合雄想要一台电脑,姐姐以经济能力不足为由拒绝时被百合雄以“你也可以像百合子一样去站街”抢白,于是,两人果真如此做了。少年百合雄比之姨妈更为熟练地先行成为一名娈童,姐姐也终于克服不适,亲身感受到娼妓的滋味:

“卖身的女人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恨意。尽管那的确愚昧又可悲,但男人有时不得不接受女人的这种感情。如果说那一瞬间只存于性交,那么不论男女或许都愚昧而可悲吧。我将会驾船驶出憎恨之海,朝着迟早将到达的彼岸航行吧。啊,可是在那之前我将听见轰轰巨响……恐惧令我发抖。可是,只要一旦坠落,接下来的航程说不定出乎意料地轻松,那是和惠在日记中告诉我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背负起所有憎恨与混乱,扬帆出航吧。”

正是因为百合子与和惠的死亡,怀着恶意而活的姐姐骤然失去了生命的支撑,于是成为一名娼妓。这便是姐姐的虚无之径:怀揣恶意而生、自卑得通过歪曲整个世界来显示“正常”的异常者。

三位女性最终殊途同归,却揭示了当代虚无病的三种征兆。三个女人显然都不是思想麻木的愚民,甚至于,她们或者清醒地认知到世界的虚妄性,或者憎恨这个卑劣的世界并以自毁来反抗。反以观之,也正是有识者的悲剧才教自命不凡的读者黯然神伤、顾影自怜,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虚妄?

言归正传,从她们的一生中,我们不由得发现性自由、成功学、消费主义这三个关键词,尽管本文无法对此加以深入剖析,在此只将它们视为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具体映射。诚然,以上揭橥的社会状况确实是资本主义的沉疴。然而,我们在批判此种制度的同时,难道不应有更为切身的反思?

资本主义之所以拥有庞然巨力,是因为它顺遂了浩瀚的人类无意识海洋。资本将人异化,乃至自身活化以至于“吃人”,本质上还是人类的强力意志,要求不平等的意志高于追求平等的理性。这种不平等,既体现在资本对于无产阶级的压迫,而又体现在资本与父权制合谋转化为男性对于女性的现代压迫。因此,现代娼妓便有了新的诠释:

“‘像我们这种老妓女啊,只会暴露男人的某种东西,所以他们恨我们。’”

“‘我们会暴露什么?’”

“‘空虚,他们的虚无。’”

肉身的虚无

作为将酷儿理论引入台湾的学者,纪大伟自己也躬身实践于“酷儿科幻小说”的创作,其获得台湾第十七届联合报文学奖中篇小说首奖的作品《膜》与收录在小说集《膜》中的《战争终了》是对未来同志的生存处境所做的两则预言。从中可以明显看出酷儿理论的影响,性别身份与性身份不再弥足轻重,全新的身份形态业已登上历史舞台,更重要的是,这不单单只是酷儿一厢情愿的幻想,故事自有真实发生的可能。

《战争终了》的讲述者是位仿生人(生化人),它是人类政府为征战外太空的战士所提供的“伴侣”,它没有性别,尽管“外子”称它“美眉”,将它设定为女性,而它“外子”的性别也不得而知。亦即,在作者所设定的这个未来中,仿生人是不存在性别认知的,性别于它并不存在。

在这个视角中,即使是真人的性别也是模糊的,尽管仿生人被设定为外子在地球上所喜欢的女孩的样貌,也无法回避外子有可能是同性恋的情况。那么,无论是仿生人还是真实(这里的真实已经开始瓦解)的人,在仿生人主体看来其性别身份都已是被解构的。

在纪大伟的笔下,他着重探寻的,是无性别者/生化人自我意识的生成。原本被设定为服从主人一切命令的仿生人“美眉”,一面被“外子”长期虐待,一面与偶然遇到的同类——另一位“家居型人造人”罗拉相谈甚欢,在此期间竟然产生了反感人类,渴望与同类在一起的情感。在“外子”发现自己的“异常”并对自己施以家暴后,体会到“暂停”这种永恒凝固的绝望感的“美眉”并没有屈服,反而逃离的想法愈加强烈了。

“你爱我,我不是你的”,“不多加迟疑,我沉沉关上家门,背负烹饪用具,走向罗拉的家。我脑里IC版的排列方式,酷似天上星图,闪烁幽光。”

这或者是仿生人自由意志的呈现,小说中他们的困境来自于人类对其施加的桎梏,这样看来,“美眉”的出走与娜拉出走确实有相同之处,人类之于仿生人,男人之于女人,这两者之间真的有本质区别吗?

这或者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同时,“美眉”奔向罗拉这个事实不禁让人思考,无性别者也有爱情吗?如果有的话,它符合“同志”的定义吗?无性别者与无性别者之间可以算作同性吗?凡此种种,都有待于后之来者铺陈敷衍。

《膜》是一部典型的后现代作品,开篇所讲述在年这一未来时空中海底(陆地环境已然恶化到无法生存的地步)T市的美容护肤专业技师默默,约会自己业已二十年未见、一直忙于工作不曾照顾自己的母亲时,出于好奇窃取了母亲电脑里的资料后,却发现自己此前的记忆/前此看似真实的小说世界全部是由母亲伪造的光碟日记的内容,包括在护肤学校时与女同学产生的同性情欲。

如此一来,未来世界的同志关系便被拆解了,它也许产生自虚构。更为石破天惊的是母亲伪造记忆的真相,默默的实体竟是一个大脑,以一具仿生人为躯壳。原来,妈妈和她的同性情人伊藤富江用试管催生出了默默,他们想要的本是女孩,却不曾想到出生的默默是男儿身!

不幸的是,刚出生的默默即感染病毒以至于需要移植器官。为了满足自己想要一个女孩的心愿,妈妈耗巨资定制了一个生化女孩在默默十岁时为他移植。天不遂人愿,移植时医生发现,默默全身器官坏死只有大脑存活,无奈之下妈妈只能同意企业巨头“ISM”的条件,让默默的大脑在公司定制的高级生化人体内成长,代价是默默必须为公司修理生化人二十年。

因此,默默记忆中自己的美容生涯实质上是为“ISM”做的劳动。一饮一啄之间纪大伟做了多重解构,首先出生为男性的默默,在妈妈的愿望下他/她的记忆是女性的,并且,在与生化女孩安迪共处的时光中,两人产生了一种近乎于同志的感情,甚至默默要求安迪吃掉自己的性别器官而实现他/他们两个的完全融合(这正是移植手术所要求的)。

默默名字正是妈妈引“MO-MO”的日文意义——桃子,分桃正是同志爱情的隐喻,那么,其实早在文章开头便已有了妈妈与伊藤富江同志情谊的背景,同时在默默出生前便已预设了其女性身份,而与其出生后的真实性别构成一反讽,如果自然界中有雌雄同体的生物存在,那么人类为什么不呢?在安迪无法为默默移植后,“ISM”公司提供给默默的生化躯壳不存在性别,这又构成一重吊诡,雌雄同体的默默寄身于无性别的躯体之中。

这无疑是对酷儿理论的一个回应,批评了静态的性别观念,转而呈现出一种流动和变化的性别观,这也就达成了“将个人身份政治转向意义政治”的意图。默默的生存困境表面上是现实的不可靠性,而隐藏在其后的是性别和情欲的不可靠性。

如果说,菲利普·K·迪克振聋发聩的赛博朋克诘问“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是对于仿生人是否具有生命的怀疑。那么可以说纪大伟在《膜》中更进一步,对于仿生人(无法确定其生命是否存在)的同志情欲是否存在、以何种方式存在提出了疑问——仿生人会梦见仿生人吗?

在这里,无论是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还是仿生人会梦见仿生人吗?都指向同一个事实,那就是肉身的虚无,在我们看来无比坚固的肉身形态也趋向一个烟消云散的趋势,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坚固的?

时代的虚无

张贵兴是马华在台小说家,说到这个马华在台小说家,就必须细细道来。因为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文学群体。话说49年后,大势所趋,乾坤定鼎,国民党困守福尔摩沙小岛,那方大陆以马克思主义为意识形态,这边就抬出儒教,以儒教正统自居,随着国势转变,那边要掀起世界性的红色浪潮,这边就不停拉拢海外华人。

在这个情况下,台湾出台对马来西亚华人留学的优惠政策,很大一批马来西亚华人来到台湾读书,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留在台湾,毕竟马来华人在马来西亚是受歧视,被打压的。于是,就形成了一批马华在台作家群。张贵兴和李永平是其中成就最高的,当然了,这批作家里成就最高的其实也就代表了整个马来西亚华人作家成就最高的,毕竟马来西亚没有一个语言环境,在马来西亚写作的华人作家普遍成就不高,除非我们把郁达夫也当成马华作家来看。

同时,还要注意的是,马来西亚国土分成两块,一块是马来半岛的领土,被称为西马来西亚,这里一直以来都是马来西亚的主要民族巫族人生活居多,另一块是处于加里曼丹岛的国土,被称为东马,加里曼丹岛也就是华人所称的婆罗洲,加里曼丹岛上有三个国家的领土,最大部分是印度尼西亚,很小一块是文莱,但其实文莱历史上曾经是大帝国,后来领土被多方侵占,只剩下很小一块。还有一部分就是马来西亚的领土,就是沙捞越州和沙巴州,李永平和张贵兴都是沙捞越华人。

沙捞越历史上属于文莱,后来有一个白人叫詹姆斯·布洛克,帮助文莱国王平叛,然后国王赐予他部分领土,最后他慢慢地将文莱大部分国土都收入囊中,那时候这片土地上已经有很多下南洋的华人了。

在此之前,下南洋的华人在周边建立过王国,清朝的时候,但是清朝皇帝认为他们是化外之民,完全不管,很快这些王国被荷兰人灭掉,如何又是英国人统治,然后日本人来了,然后英国人又回来了。

其实沙捞越的巫族人并不是很多,沙捞越之所以归属马来西亚是因为英国人需要增强马来西亚人实力来对抗印度尼西亚,所以很多沙捞越华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马来西亚人,李永平就是典型,他甚至上了马来西亚政府黑名单,大半生不能回到家乡。所以南洋华人的认同问题是非常复杂的。这就是关于张贵兴所需要了解的一些背景。

董启章评《野猪渡河》写出了时代的虚无,我深以为然。

“它的一双獠牙蔓到了脖子后,歪七扭八,呈螺旋状;耳窝里的针毛遮住了一双大耳,背上的鬃毛淹没了尾巴,吻鼻下的须毛垂到一双黑蹄上。它张开大嘴嚼食剩下的两块树薯,伸出舌头舔着地板上老头的血液,一路舔到老头的尸体上。它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凶猛囫囵的刨食。已经饱餐一顿的母猪看见雄猪后,嗅着雄猪,摩擦雄猪,发出春情泛滥的低鸣,排了一泡热尿。雄猪刨食干净后,肚子鼓得像皮球。它抽出半颗血淋淋的头颅,嗅了嗅母猪屁股,口吐白沫,发出嗯嗯哼哼的讨好声,突然高举两只前蹄,上半身跨骑母猪身上……”

如是场景在马华小说家张贵兴的《野猪渡河》中比比皆是,难怪王德威在小说序言中认为张“写出了一种流窜你我之间的动物性,一种蛮荒的、众牲平等的虚无感。蠢蠢欲动,死而不后已。”

这里的“众牲平等”实在高出“众生平等”不止一筹,众生平等的口号显然是建立在人类中心主义之上的一种虚伪矫饰,以人视众生为平等,“人”实是以俯视的眼光将“众生”抬至平等的地位,实则仍是一种不平等。而“众牲平等”,长须猪刨食完人类尸体后与母猪交配,与人类进食猪肉后与异性交媾有何不同之处?“众牲平等”将人类降格为动物,恰恰祛除了人道主义的迷思。

不仅此也,小说中的“众牲平等”还体现在魔幻视角下人兽之混淆。猪芭村的头号野猪猎人,同时也是抵抗日军入侵的村人领袖朱大帝看似正义的脸谱之下却做下桩桩兽行,强奸友妻、奸淫幼女,甚至于,在种种神秘主义气氛的暗示之下,以及小说本身魔幻现实的表征,朱大帝似乎就是那只他本人念兹在兹的野猪王(又因为飞天人头的数次出现而给了这种暗示以可能性)。无论是象征意味上的人之兽性,还是具身意义上的人即是猪,张贵兴在在剥离人类加诸自身的种种意义光环,从而以一冷漠的目光审视人的本质。

小说的虚无观还体现在总体世界观上。张贵兴表面上是以小说所叙述的日军侵略婆罗洲的三年八个月作为文本时间,却有意淡化了南洋华人共有的强烈民族主义色彩。尽管张贵兴并没有回避日军侵略之恶行,惯于暴力书写的他将日军的暴行描写得令人作呕,剥人皮、剖人子、虐杀孩童等等无比写实,不逊于莫言。

虽则如此,张贵兴却放弃了对此作价值判断。整部小说文本都只是作者展示的地狱奇景,而作者似乎身处虚无之间,不投诸任何观点。作家只是冷静地写下日军的暴行,日军的溃败,华人的惨状,华人对溃败日军的猎杀,一如野猪渡河,一如自然界动物的竞择。华人与白人殖民者的战斗,华人与爪哇人的械斗,猪芭人与野猪的生存竞争,日人的侵略与屠杀,朱大帝强奸女性,爱蜜莉复仇朱大帝,这一切有何不同?

而无论是华人还是日人,大凡小说的出场人物几乎难逃一死。张贵兴将人世看作雨林,他细腻地叙述每一个人的死亡,关亚凤的自杀,爱蜜莉生父小林二郎被达雅克人斩去头颅,红脸关被山崎显吉斩杀,叶小娥难产而死,山崎显吉被关亚凤反杀,猪芭村人与游击队的部分女眷都被日本人屠杀,朱大帝被爱蜜莉猎杀,高梨与黄万福互杀而死,马婆婆死而复生化身庞蒂雅娜飞天而去,野猪刨食村人,钟老怪、扁鼻周、小金、鳖王秦等人都被爱蜜莉布局联合山崎显吉所杀,哪怕是爱蜜莉也可能已被白孩猎杀。

张贵兴冷漠地审视着雨林间的生死竞斗,互为猎杀,不得不教人想起张挚爱的作家莎翁之名言:“这场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同时,他借三年八个月的历史叙述而导向更为宏观的历史,借助人与猪、华人与日人之间毫无意义的互杀隐喻整部历史便是杀戮史,而实际上在第一章中作家就借预先叙述的主人公关亚凤未来的自缢昭示了人类的悲剧不会因一场不义战的结束而结束,日本人投降,还有英国人卷土重来,人类就是在这样黑暗的历史中永劫轮回,如此虚妄,毫无意义可言。

同时,小说人物钱宝财与萧先生在文本漫漶无根的叙述中分别一死再死,再度强化了作品不可靠叙述的视角,朱大帝或野猪王的不定身影,飞天人头的或隐或现,显然也早已跃出现实的逻辑,整部文本都裹挟着虚无感。

小说的虚无又彰显出作为时代意义的虚无。张贵兴淡化了诸如“正义”、“罪恶”、“民族”、“国家”等等所谓的大叙述,转而将侵略者与反抗者都化为纯粹的野兽,人世变作斗兽场,《野猪渡河》的历史叙事难道没有透过虚构的伦理边界而侵入到我们所处的时代?英国人走了,马来西亚巫族人来了,南洋华人的当下现实难道不曾为小说的寓言所述说?

关亚凤自杀的开放性,可能是得知爱蜜莉死后养大孩子后殉情,可能是因弑父的伦理压力,也可能是自己曾作了爱蜜莉的帮凶的负罪感,也可能是无法忍受华人愈加遭受欺侮而自杀救赎(没多少年隔壁印尼就展开了对华人的屠杀)。

《野猪渡河》用它不加节制至于泛滥的语言写下寓言,凡有灵之物皆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陶醉在这个虚妄的组织结构中。这是只有现代这个充盈的时代独有的秘密,“丰盛社会中我们自己的戏法是白色的,不可能再有异端邪说。这是一个充斥着预防性白色的饱和了的社会、一个没有眩晕没有历史的社会、一个除了自身之外没有其他神话的社会。”张贵兴的零度叙述达到一种高度的抽离,由此他发现了当下——名为现代——的时代意义,虚无。

看,野猪渡河了!

其实,《进击的巨人》所处理的也是诸如此类的问题。只不过传递的方式不同,《野猪渡河》是纯粹的野蛮、血腥、暴力与泛滥,而《进击的巨人》千回百转,给人以丰富的痛苦,是堂吉诃德的东移再东移,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为什么巨人中的韩派和耶派投射到现实中会引起那么大的论争,而以我的观察,中国观众特别是男性观众往往支持艾伦,他们的出发点是利己主义与民族主义的集合体,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事实上哪怕是像谏山创这样的天才也无法解决这个终极的伦理问题。

但是我觉得可怕的是他们所秉持的无比确定性的口吻,就好像是应试教育中唯一正确的答案,好多好多人都需要一个拥有唯一确定的解的人生,而我们的意识形态教育已经教给了他们这个真理,所以只要沿用着这一点,无论是利己也好民族也罢都是具有完全的合法性,那么,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就得到了一个圆满的自洽。

这可能就是时代的表征,看似与宗教同理,但终究没有对于死亡的合理解释,《野猪渡河》随处可见的死亡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时代的虚无。

文/雒阳遗民

编/未名

作者简介:雒阳遗民

意志上的悲观主义者,理性上的现实主义者,感性上的自由主义者。

无论你流浪何处

我们都以读书人之名

在此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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