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岁的奥斯卡如何一点点治愈ldquo

第89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发“最佳影片”时上演了史上最大乌龙，《月光男孩》终获最佳影片。它的获奖真的是所谓的“政治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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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年2月12日）

自从巴拉克·奥巴马成为美国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以来，每年的奥斯卡大热中，都少不了一两部以黑人平等与解放为题材的影片。年有《珍爱》，年有《相助》，年有《林肯》和《被解救的姜戈》，年则有颇富传奇色彩的《白宫管家》和最终问鼎的《为奴十二载》。

在今年的第89届奥斯卡上，似乎是为了回应去年被指为彻底白化的矫枉过正，好几部由全黑人阵容出演的黑人题材电影都获得了好几项提名。其中，《隐藏人物》和丹泽尔·华盛顿自导自演的《藩篱》都像是一个为了政治正确而存在的陪跑者，以独立姿态闯入人们视线的《月光男孩》倒是很有几分爆冷气质。

反映黑人男孩成长的《月光男孩》是本届奥斯卡大热之一

无论影片质地几何，在各主要奖项上有黑人获得提名，早已成为这个时代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确（虽然这样的正确往往显得有几分幼稚）。但在政治正确之余，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是，黑人导演和演员的确自上世纪60年代民权解放运动以来，有了长足的进步。进入新世纪之后，这样的趋势也愈发明显。

这一趋势也在年——美国废奴周年达到了某种顶峰。当年的《白宫管家》和《为奴十二载》以各自不同的角度，对于美国的黑人解放历史进行了深层解读。后者更是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殊荣。

《为奴十二载》在当年奥斯卡的问鼎标志着黑人电影在好莱坞的飞速崛起

《为奴十二载》冷静地直视了废奴制之前那段阴暗的历史，事无巨细地描绘了长期蓄奴的传统南方种植园的方方面面：从奴隶贩子的诈骗，到把黑人像牲口一样在展台上叫卖；从奴隶主的冷酷残暴，到大部分黑奴所遭受的非人际遇。抽打在黑奴身上的皮鞭带出的一道道血雾，控诉着奴隶制最丑陋的面目。影片更进一步戳穿了奴隶主的伪善，他们一面不断吟诵着圣经赞美上帝，一面却在用自己的双手践踏自己的同类。被绑为奴的诺瑟谱的几任主人对于他的自由人身份其实都心知肚明，包括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饰演的“善良”的第一任主人艾普斯，但即便是这位“善待”了诺瑟谱的绅士，依然只顾自己的钱财和利益拒绝将其释放。而与那些白人奴隶主相对应的正是黑奴诺瑟谱，虽然身体不再自由，却始终追求实现作为一个人的价值。

如果说《为奴十二载》翻开了废奴制之前美国历史的血腥一页，那么《白宫管家》则由一个人的缩影通览了近一个世纪缠绕美国的黑人问题。影片采用了《阿甘正传》式的叙事手法，讲叙的其实并非那个服务白宫三十载的传奇管家，而是围绕黑人民权展开了的数次政治运动。从马丁·路德·金发起的轰轰烈烈的民权运动，到走向了暴力极端的左翼组织黑豹党；从约翰逊和尼克松总统一次次地以赋予黑人平等公民权利为由大拉选票，到保守派的里根上台后对南非问题的消极态度，直至新世纪后奥巴马入主白宫。在象征着世界权力核心的最高舞台，黑人的民权问题作为近半个世纪来最敏感的政治问题与每一任白宫的主人紧密相连，而在领导人们一项声明或是一通电话的背后，却是数百万黑人被肢解的真实生活。

《白宫管家》的意义，在于它以一种客观且理智的态度，审视了半个世纪来黑人争取平等那段蜿蜒曲折的历程。它将温和与激进两种态度呈现在观众面前，仿佛一枚硬币的两面，两者并无是非对错之分，在特定的历史时刻，只有在两者基于互相理解与包容的促进下，一点点微小的进步才得以成为可能。然而，影片也暗指了政治冷血的本质——大多数的政客所关心的，也许并不是真正的黑人民权（例如身为白宫管家的主人公常年都和他的黑人同事一样，拿不到与白人员工一样的薪水和晋升机会），而只是数量巨大的黑人群体的选票。即便是新世纪后的今天，恐怕仍然没有人会乐观到认为黑人已经完全获得了与白人平等的公民权利。多年前所确立的奴隶制的阴影依然纠缠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因此，回顾那段充满着血腥与不公、屈辱与顽抗的历史，依然有着引领未来的深远意义。而回望近百年来银幕上黑人形象的变迁，也是回顾整个社会对待黑人的态度与思潮演变的过程。

60年代之前：灰暗的历史

早在近百年前，被誉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电影的《一个国家的诞生》（年）中，黑人就成为了重要的银幕形象。只不过在格里菲斯这部划时代的史诗当中，黑人都被描绘成了野蛮、恶毒的负面形象。影片描绘的正是南北战争时期林肯颁布废奴制时的故事，南方种植园里的黑人劳工，原本温顺淳朴，却由于突然获得了从未享有的自由，开始胡作非为。而在本片的最后，也是格里菲斯所发明的最经典的电影桥段——最后一分钟营救中，行凶的黑人被3K党“英勇消灭”。《一个国家的诞生》当年以惊人的万美元的票房让格里菲斯成为名满天下的“电影之父”，它所反映的种族偏见在当年大部分美国人心中，依然是天经地义的社会法则。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部电影的种族主义却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

与格里菲斯的伟大作品同名的《一个国家的诞生》，由于黑人导演内特·派克自己，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然而，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里，电影中的黑人，依然未能摆脱这样的负面形象。他们不是意味着犯罪和暴力的不安分子，就是被描绘成敦厚老实的仆人或随从。大萧条时期的著名童星秀兰·邓波儿主演的一些歌舞喜剧片中就经常出现这样善良可亲的黑人仆从，而更著名的例子则是史诗巨制《乱世佳人》中善良泼辣的黑人保姆，饰演她的哈蒂·麦克丹尼尔当年甚至赢得了奥斯卡最佳女配奖的殊荣。这在当时几乎由清一色的白人占领的好莱坞，可谓破天荒的神话。麦克丹尼尔也就此成为第一个拿到奥斯卡小金人的黑人演员。但是，黑人演员的边缘地位并未因此得以改善，大多数的黑人演员只能跑龙套，成为带有光环的明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到了40年代，开始出现一些黑人电影。这些影片全部由黑人出演，所瞄准的正是数量巨大的黑人观众群体。其中的典型代表是歌舞片大导文森特·明柰利与巴斯比·伯克利联手执导的处女作《月宫宝盒》，本片取得了一定的票房成功，更重要的是，此类电影的诞生意味着好莱坞开始重视黑人的商业市场。

60年代：我有一个梦

真正在银幕上出现以黑人的解放和争取平等为题材的影片，还是60年代之后的事情。当民权运动如火如荼展开的同时，电影适时地成为了传达进步思想的工具和旗帜。年改编自获得普利策奖的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同名电影，反映了黑人被冤屈至死的“社会暴行”，法庭上的凿凿铁证，却敌不过人们固有的成见。在电影中，芬奇律师未能为黑人平冤昭雪，但现实中的《杀死一只知更鸟》却唤醒了无数人的正义与良知。影片上映之后的第二年，民权运动迎来了最高峰，马丁·路德·金博士在林肯纪念馆前，当着25万人的面，发表了著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在这篇演讲当中，他用激昂的文字描绘了一个他憧憬的世界——在那里黑人与白人平等共生，互助互爱。在这波声势浩大的民权运动中，黑人不断自发组成群体走上街头抗议游行，加上舆论的呼吁和呐喊带来的压力，美国国会终于在年通过了民权法案，宣布种族隔离和歧视政策为非法政策，从而结束了美国的黑白种族隔离政策。此后的年，《选举权法》相继颁布，黑人终于在名义上逐渐取得了与白人平等的权利和地位。

《杀死一个知更鸟》中的芬奇律师，是美国电影里最受人爱戴的银幕英雄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黑人终于拥有了他们第一个真正的明星——西德尼·波蒂埃。波蒂埃生于迈阿密一个黑人家庭，年首次在影片《那佛罗少年》中亮相，后来偶尔在一些影片中跑龙套。年的《走投无路》是他首部主演的影片，此后一步步奠定了自己头号黑人演员的地位。波蒂埃在5、60年代拍摄了大量为黑人争取平等与自由的影片，还曾多次拒绝出演丑化黑人的影片。年，他以反种族主义影片《挣脱锁链》赢得柏林影帝，后来更于年《野百合》一片成为史上第一个黑人奥斯卡影帝。在该片中，波蒂埃饰演了一位热心帮助逃难修女的黑人青年，他贫贱低微，却不惧社会的窠臼与陈见，果断向白人伸出平等的援助之手。《野百合》也由于其特殊的主题，赢得了当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提名。

在此后的几年间，波蒂埃接连出演了几部影响深远的黑人题材电影，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炎热的夜晚》和《猜猜谁来吃晚餐》。在《炎热的夜晚》中，波蒂埃饰演的提博斯警探途径某南方小镇等车却意外被捕，原因仅仅是当地发生了一起凶案，而他是一个黑人。后来的他与当地的白人警探一起查案，但由于当地的种族歧视根深蒂固，他的工作总是受到层层阻扰。本片中有足以载入影史的经典镜头，当提博斯去一个南方农场主家里询问案情线索时，突然被白人农场主极其无礼地打了一记耳光！而提博斯则立即回敬了对方一个耳光。这是在美国电影中，黑人送给白人的第一记耳光。《炎热的夜晚》寄托着黑人与白人从心存龃龉到互相理解支持的美好愿望，他最终也成为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

作为第一个黑人奥斯卡影帝，西德尼·波蒂埃在60年代开了众多先河

紧接着《炎热的夜晚》上映的《猜猜谁来吃晚餐》，则探索了种族问题的更深层面——已经凭借自己的教育和努力进入社会上层的黑人，依然难以避免遭到习惯性的歧视。波蒂埃饰演的医生约翰，正是已经步入美国社会精英阶层的一员。然而，当他被自己的白人女友乔伊带回家拜见父母，告知他们决定结婚的消息时，却依然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更加意味深长的是，乔伊的父母原本都是宣称自己反对种族歧视的开明人士，但当自己的女儿真的要嫁给一个黑人时，他们却将其视为无法容忍的背叛。同时，身为黑人的约翰的父亲竟然也反对约翰与乔伊的婚事。种族地位的差异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在影片的最后，经过交流与倾诉，两代肤色不同的人终于开始理解和认同彼此，几位主人公也终于能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地开始享用一顿家庭晚餐。《猜猜谁来吃晚餐》同样得到奥斯卡的题目，而且在后来被认为是一部“预言性的电影”，它不但反思了种族主义，更提出了种族平等与融合的大势所趋。

波蒂埃凭借这一系列重要的影片，取得了极高的声誉，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顶级黑人明星。然而，在许多黑人看来，波蒂埃依然不能真正代表黑人。他更像是一个“黑人中的白人”，他所主演的以上一系列影片，都是在以白人的规范和要求行事，是原本低贱卑微的黑人向高贵的白人社会靠拢所作的尝试，但这并不代表真正意义上的黑人平等与解放。一部分思想更为激进的黑人，要求彻底打破黑白两分的传统社会规则，迅速取得与白人等同的地位与权利。

为了迎合这一部分黑人群体，新时代的黑人电影应运而生。这类电影基本由黑人出演，经常是由一位不甚知名的黑人演员饰演一位传统好莱坞电影中的英雄式人物，他们我行我素，甚至敢于对白人大开杀戒。其中最著名的代表，是年由梅尔文·范·皮布鲁斯导演的《大流氓》（SweetSweetbacksBaadasssssSong，他的儿子马里奥还在4年翻拍了该片）。《大流氓》以区区50万美元的成本却收获了超过万美元的票房，与其同年的《神探沙夫特》（该片也有一个翻拍版，0由著名黑人导演约翰·辛格顿执导）也赚了超过万美元。这两部影片的大获成功一时间让此类跟风模仿者大行其道，一大批粗制滥造的同类B级片涌向黑人市场，宣泄着态度激进的黑人胸中的怨气和牢骚。

8、90年代：涌动的黑潮

在70年代短暂的喧嚣过后，黑人电影一时间归于沉寂。到了80年代的中后期，随着一大批优秀的黑人导演和演员的涌现，黑人电影再度焕发出全新的生机。这一时期的黑人电影，不再像60年代那般温和，而是以更为激烈的戏剧冲突和更为果敢的态度立场为黑人争取平等与自由。

首当其冲的是获得了10项奥斯卡提名的《紫色》，斯皮尔伯格将20世纪初南方种植园中被男性奴役般压迫的妇女生存处境刻画得入木三分。乌比·戈德堡和首次“触电”的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双双获得了奥斯卡女主和女配的提名。

次年上映的《密西西比在燃烧》同样拿到了奥斯卡提名，它所反映的事实则更为激烈残酷。年，《公民权利法案》已经颁布，然而在密西西比这个典型的传统南方州，黑人却远没有正当的公民权利可言。3K党肆无忌惮、横行街头，动辄焚烧黑人的教堂和房屋，殴打甚至屠杀黑人来发泄他们极端的种族仇恨。就连当地的警长和市长，都是3K党的成员和帮凶。因此，当FBI为了调查一宗民权主义者的失踪案件来到此地时，都受到了种种阻扰，甚至是人身威胁。被虐待的本地黑人居民，则因为恐惧而三缄其口。影片正视了这一残酷的事实——3K党作为美国历史上的丑陋标签并未彻底根除，在废奴百年后的美洲大地上，依然有黑人的生命被草芥般地践踏。

与此同时，第一个大师级的黑人导演斯派克·李开始崭露头角。生于纽约布鲁克林的他，对于黑人的习性和社会困境有相当深刻的体会。早年的作品也大都与黑人的解放、觉醒、种族歧视相关。他的电影风格犀利、节奏明快且极具爆发力，被誉为最具黑人意识的导演。年的《为所应为》与年的《马尔科姆X》都是黑人题材影片中振聋发聩的作品。

斯派克·李的《为所应为》态度十分中立客观，是最出色的黑人电影之一

在《为所应为》中，斯派克·李描绘了某个寻常午后纽约布鲁克林黑人聚集区里爆发的一场骚乱。全片充斥着黑人区的真实生活气息，黑人的语言和文化得以直观地呈现。李通过对表现黑人街区的与白人商店的鲜明对立，黑人式的大量饶舌音乐及剧烈的争吵等细节来突显黑人社区中的种族对立。警察的介入，则更增添了政治的意味。他让平静中暗含的矛盾，积蓄在一起，直至迎来最终激烈的冲突与爆发。更令人敬佩的是，身为黑人的李，并未站在典型的黑人立场上去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十分客观地呈现真实的冲突。对于黑白双方，都抱持了一定的批判态度。

而《马尔科姆X》则是李为自己的“精神教父”拍摄的传记片。影片高度真实地还原了马尔科姆传奇的一生，包括其相对激进的政治与宗教立场。马尔科姆X是与马丁·路德·金齐名的黑人民权运动领袖，与后者不同的是，马尔科姆的主张有时显得过于极端偏执，甚至被认为有煽动仇恨白人、暴力反抗之嫌。在他的眼中，黑人不仅应该与白人平等同权，甚至是更优越的种族。这种偏激的主张也被批评人士认为是某种矫枉过正的种族主义。由于偏激的立场，马尔科姆后来长期遭到人身安全威胁，最终他也和马丁·路德·金一样于年2月21日，在一场对非裔美国人团结组织的演说中，当众被刺身亡。与《为所应为》一样，在《马尔科姆X》中，李依然没有树立过于偏执的立场，哪怕是自己的精神偶像，那些极端的偏激行为仍然未能让李坚定地赞同。或许在李看来，一条在温和与激进间折中的道路，才是通向黑人的解放与自由的最佳选择。

马尔科姆·X（丹泽尔·华盛顿饰），黑人的精神图腾之一

年，由另一位黑人导演约翰·辛格顿执导的《街区男孩》（BoyzntheHood，又名《邻家少年杀人事件》，与地球另一片杨德昌的名作在题材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因其所反映的黑人区少年暴力问题而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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