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百合回忆我的父亲

龙应台在《目送》里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每当听见或者看见这句话，我的内心思潮翻滚，颇不宁静。随着年岁的增长，对父亲的思念越来越浓，与日俱增。父亲在的时候，我却总是淡忘他无处不在的爱，父亲不在的时候，对父亲的回忆仿佛成为一种岁月，无论何时，无论和地，每每想起，就会眼含热泪。此刻，父亲的音容，父亲的背影又在我的脑海久久萦绕……时光荏苒，岁月的脚步匆匆走过，又是草木葳蕤的六月，又是一年父亲节。女儿想要祝福父亲节日快乐，却已看不到父亲眉眼含笑的回应！我的心里阵阵酸楚。转眼经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八年有余。父亲的溘然长逝曾经令我悲伤欲绝，万念俱灰，整日沉浸在丧亲之痛中，难以自拔。八年以来，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父亲在我的心里，父亲在我的梦里，可是父亲却不在我的生活里！睹物思人，父亲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萦绕在我的眼前、我的脑海、我的梦中……从小到大，父亲都在我的心中巍峨如山，我一直沐浴在父亲如阳光般炽热的爱意中。记得小时候，春天里父亲总是黎明即起，准备好农具，赶着我家的老牛下地耕田。等我把母亲做好的早饭送到地里的时候，父亲已经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用犁铧翻出许多新鲜的泥花。那泥土黄褐色的线条高低错落有致，绵延起伏，像是水波纹，更像是一朵朵泥土开出的花朵，那是预示着希望和丰收的花朵。我和父亲坐在地头的大核桃树下一边吃早饭，一边说着话。两头老黄牛在地沿边悠闲地吃着青草。初升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普照着青山绿水，宁静的田野里偶尔能听到村里的叔伯们吆喝牛的“担担、咧咧”的声音，或者是牛羊“哞”、“咩”的叫声。那时的画面唯美，灵动，至今我依然记忆犹新。那时，责任田刚刚分产到户，家里有年迈的奶奶，父母，还有我们姊妹四个孩子，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全靠家里那几亩地的收入，拮据是自不必说的。父母省吃俭用，把我们养育长大实属不易。夏天，天刚蒙蒙亮，我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父亲和母亲的说话声。我知道他们已经在准备去地里收割麦子。父母总是舍不得叫醒正在长身体的我们。等到一切都准备停当，要动身的时候，父亲才会吩咐母亲叫醒我和妹妹他们一起下地。年幼的妹妹在地头的山坡上放牛，三妹在架子车边儿玩耍，一边还要照看在车子上酣睡的最小的弟弟，我和父母一起割麦子。那时，没有小型收割机，我家的地都在山坡上，割麦子全靠人工，每年夏天收割麦子是最忙碌的时候。父亲说，我们是龙口夺食。因为夏天的雨说下就下，而且来的凶猛。麦收的日子里，我们的早饭是带到地里的一壶开水和妈妈准备的馒头。等到太阳毫不吝啬的将阳光洒向金色的麦田时，父亲弯腰割麦子的背影已经弯的更低了。父亲抬起因为弯得太久而疼痛的腰，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拿着镰刀的手轻轻地敲打着后腰。然后，一边擦着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一边招呼我们到地头的大树下吃早饭，歇息一会儿。这时，我总是发现，父亲割麦子比我快很多。他总能远远的将母亲落下，而母亲又将我远远的落下，没有被割倒的麦子就呈现出美丽的曲线。父亲那被岁月雕琢的脸上，沧桑的皱纹愈发明显，汗水正从太阳穴边上往下淌着，父亲背上的衣衫也已经被汗水湿透。尽管很累，丰收的好年景却让父亲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最美丽的花。秋天，总是容易让我把心灵深处的记忆抖落，总是让我在不经意间展开岁月的长卷，静思生命中最深的落痕。一阵秋风吹来，红红的苹果在枝头摇摆，心湖已是蝶影翻飞，思念幻化成淙淙的小溪，静静流过秋天的长空。秋天的黄昏，我竟然毫无缘由的想起在花香浓郁的春天里，父亲抱着年幼的我步入洁白的花海，花香馥郁，沁人心脾。面对着那一树繁花的洁白花朵，我抽动鼻翼，使劲儿吸一口气儿，仿佛要将所有的香气吸入肺腑。慈爱的父亲微笑着刮一下我的小鼻子，我们都开心的哈哈大笑，那笑声在果园里回荡，如今仍然在耳畔萦绕。那日，夕阳的辉映下，那片片绯红的苹果如同跌落凡间的云霞。在铺满落叶的小径，父亲牵着我的小手，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我偶尔抬头，我们互相凝视，父亲眼中的慈祥，温暖让我觉得满足，幸福。父亲伸手理顺我那被风吹乱的发丝，摘下最红的苹果，我们一人一口，一起分享收获的喜悦和甘美。那时的我感觉秋天不尽是悲凉，也有陪伴的幸福与亲情的美丽！每当我看着现在的学生家长来学校看望孩子，我就会想起我在城里读高中时，父亲到学校来看我……接过父亲给我送来的衣物和吃食，我忍不住笑着说：“爹，你进城咋不换双鞋呢？”“我今天早上专门换了干净的鞋才来的！”父亲边说话，便低头看自己的双脚。这一看，父亲也哑然失笑。父亲左脚上的黑布鞋洗的干干净净，而右脚上的那一只黑布鞋上满是灰黄色的泥土，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原来是因为父亲昨天下地回来太累，匆匆忙忙吃过晚饭就躺下休息。妈妈把洗干净的布鞋放在床边上，却忘记拿走那双布满泥土的鞋子。结果，父亲为了赶时间，走得匆忙，就出现了那一幕。我长大参加工作以后，我也曾想起过那当年的一幕。每次给父亲买鞋，父亲也会愉悦的说起那件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每遇见送别的场景，我也禁不住想起那年父亲送我上大学的情形。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独立面对生活，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小时候我也曾不远千里跟着外婆上学，那时候，外婆无微不至的关心、照料我的生活，我的童年虽说远离父母，却也过的无忧无虑，开心快乐。当父亲在乘车途中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社会时要多注意安全，多长个心眼，凡事三思后行时，我虽然点头应着，心里却也嫌弃父亲的啰嗦和多余。那时的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理解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和对远行女儿深深的牵挂和爱意。父亲陪着我办妥一切手续，又陪我买足所有他能想到的我学校生活需要的生活用品之后，父亲就要乘车返回。当我看着父亲登上即将远去的车门，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刻，心里竟是那样的不舍与失落……　后来，国家的经济政策放开，父亲托人帮忙贷款，承包了公社里的一个合作社，那时叫代销点。从那之后，我家的生活才开始稍稍好转。随后的几十年里，母亲主内，父亲打外交，我家的生意越做越好，父亲先是买了摩托车，后来又买了汽车，除了家里生意之用，父亲有时也载人赚钱，这样的日子如溪水长流，缓缓地流淌着。时过经年，父亲在乡里乡亲中结下良好的人缘。父亲自幼家贫，总是怀着一颗慈悲之心，遇上年老体弱的人或者是稍稍挂面儿的熟人，父亲都会免费载他们一程。于是，父亲在我们家乡是出了名的好人。一九八九年，在父亲出了车祸，到医院里探望父亲的乡亲络绎不绝，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都感叹身为农民的父亲怎么会人缘好那么好。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有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愿，父亲也不例外。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姐妹几个都能成才，能走出农门，能脱离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们都很听话，努力地去实现父母的愿望。如今，我们姐妹都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圆满完成学业，有了村里人羡慕的工作。我们成了父亲的骄傲，父亲也成了众乡邻们羡慕的对象，父亲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二零零九年冬天，父亲突然患了冠心病。也许是父亲今生做过太多的好事，上天眷顾他吧。父亲发病时正巧是医院的急诊室门前。因为妹妹的缘故，在家属都还没有到场时医生就实施了及时的抢救，父亲逃过一劫。病情稳定后，我们把父亲转医院为父亲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手术后，由于父亲多年来生活习惯不好，我们一直很担心父亲的身体健康状况。而父亲本人倒是大大咧咧的不在乎，我们虽然担心，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自从父亲做了手术后直到父亲临终之前，我的手机每天二十四小时待机，总是担心会有紧急的事情发生，总是害怕别人联系不上我。上帝偏偏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瞬间带走了我深爱的父亲！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深夜的电话铃声让我内心一惊，预感特别不好。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一切都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父亲冠心病复发，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床前尽孝的机会，只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彻心扉！母亲奉劝我们说是父亲一生积德行善，不愿意拖累我们做儿女的。时光太瘦，指缝太宽，转眼，父亲走了，一别就是永远！父亲似乎也舍不得离开我，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我心里，父亲是我生命中一盏永远不熄的灯，永远用那一束温暖的光照亮着我前行的路。“有爱不觉天涯远。”我抬头望向遥远的天国，默默地在心里祝愿父亲安好，祈祷来生有缘我们还做父女！（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作者简介：张红霞，昵称香水百合；洛宁县第一高级中学英语教师，洛宁县作协会员，喜欢文学，热爱生活，相信一切美好皆源自生活。信奉胸藏文墨怀若谷,崇尚腹有诗书气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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