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小说三月人偶苏兰朵

1

我盯着屏幕上这道题。这道题是这样的:和情人看电影,刚好出现亲密镜头,你会怎么样?选项有两个,A当没事发生,继续看电影。B依偎在情人身上或亲吻他(她)。我把手指从鼠标上拿下来。这种时刻,我通常是握住楚楚的手。她的手总是凉凉的。她从未依偎在我身上,或者亲吻我。和高羽一起看过的电影十分有限,他总是在影厅的灯灭下来后,就把我忘了。于是,我选择了A。

在做下一道题时,我还在想着这道题。也许应该选B,那样显得感情正常一些?但很快我就忘了这道题。因为题量实在很大,我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测试,这是证明我精神正常的一部分。其他部分包括和三个心理专家对话。我坐在一把椅子里,面对着距我两米远的桌子后面三张故作高深的干枯面孔,就像毕业论文答辩。还包括几项仪器检测,脑CT之类的。

这家精神病院离我和楚楚的公寓很近,开车的时候总是经过。很多次,我生出过进来咨询的念头。据说他们的心理咨询做得很好,音乐广播里总会蹦出来广告,开车去一次超市能听到三四遍。今天终于走进来,我有点失望。里面很破旧,地面竟然还是水泥的,虽然刷了绿色的油漆。我远远地望见了白丽萍。她穿了一件豆绿色羊绒大衣,长长的卷发盘在脑后,刘海支起来足有5厘米,配上她的标配高跟鞋,站在大厅里,像一棵假树,你很难不第一眼就望见她。

于警官拽了一下我的胳膊,我站住。那个叫小东的跟屁虫协警快步走到她跟前,说了些什么。省优秀企业家白丽萍女士远远地望了我两眼,冲小东点了点头。这次检查是她一手安排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证明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此前的20天,还是一个月……我杀了人。我在楚楚完美的脖子上,缠了一条白纱,把一端固定在床头,手持着另一端,不停地用力,直到她的腿不再扭动。然后,我又用一个她修眉毛的刀片划开了她的手腕,让血流出来,因为已经没了心跳,血流得很慢。我们曾经讨论过自杀方式的问题,我觉得上吊最好了,死得快,尸体还不受损伤,而她则认为,割腕更加优美,文艺范儿。

滴着血的楚楚被我抱到浴室,放到浴缸里。我打开了水龙头,拧到最热,拿着莲蓬头在她身上浇了一会儿,她没有丝毫反应。我于是为她调匀水温,把美容架上那个半圆形航空枕拿下来,塞在她脖子后面,然后把音响的音量调大,李帕蒂的肖邦圆舞曲在里面,我调到第5首,B小调圆舞曲,她洗澡时最喜欢听这一首。她说,这样,我就感觉自己是个忧伤的贵妇人。

一种奇异的腥甜弥漫在房间里,我贪婪地吸着鼻子,这是楚楚最后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血终于不流了。我把她擦干净,放到沙发上。那是房间里唯一一块整洁的地方。大方茶几上有残存的大半个蛋糕,两瓶波尔多红酒瓶,一个绿色香槟酒瓶。我的酒量远不止这些。我把婚纱拿过来,她应该穿着它。这是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我亲自去选的,意大利设计师设计,花了38万。自从我看到了她那枚1.2克拉的卡地亚钻石婚戒,就在心里暗暗决定了,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一定要超过这个价值。我最后给她梳了头,用她最喜欢的那把月牙形状的绿檀木梳子。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三年了,它竟然像新的一样,闪着高贵的油绿色的光。我又陪她坐了一会儿,开始渐渐感到了悲伤。我意识到,折磨我很久的那份焦虑和恐惧终于消失了,但这平静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一下子空了,虚了。我最后抱了抱她,她像一块冰。这样很好。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我把梳子揣在牛仔裤的屁股兜里,在梳妆台上找到一枚新的刀片,薄薄的,犀牛牌,1块钱一片,她一直用这个修眉毛。我查看了一下它的刃,头发丝般的一小条。就是这微弱的部分,将结束我的生命吗?我不得不承认,楚楚崇尚的死法在审美品味上,更加意蕴悠长。我把她往沙发的里面推了推,紧挨着躺下,然后把刀刃对准手腕,只轻轻一划,血就渗了出来。这轻微的疼痛恰到好处,我把胳膊伸到沙发外面,免得弄脏了婚纱,最后用唇碰了碰她冰冷的脸,闭上了眼睛……

我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清醒过,我得向医生证明,我是个精神正常,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如果32岁还算年轻的话。只有证明了这一点,我才能安静地度过余下的日子。拒绝白丽萍女士、她的丈夫罗小明先生,以及我的丈夫高羽,以搭救的名义对我进行的各种骚扰。我早就受够了。

2

我闭着嘴待在拘留所里,除了吃饭,绝不张开。我比此前30多年更频繁地见到白丽萍,她的皱纹忽然多了起来,最近她不打玻尿酸了吗?但是我懒得问她。她说,除了有点轻度抑郁,精神鉴定一切正常,她说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按照她说的去做。我盯着她脖颈下露出的爱马仕丝巾,恶俗的大红色,让我心烦。女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穿红戴绿,或者女人一旦抛头露面的机会多就喜欢穿红戴绿,这种审美取向是非常傻逼的。她说,现在只能去证明我是过失杀人,或许还能保住命。她说到这里,眼泪掉了下来。我想,是了,玻尿酸的假脸上要是滴下眼泪来,可是滑稽死了。你怎么那么糊涂呀,你当她是洋娃娃吗?你怎么就不能害怕一次呢?她祈求地望着我。这眼神让我心生快感,她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我没有烟,我想抽烟。我说。她掏出一张面巾纸,小心翼翼地吸干睫毛膏上的泪水,站起身,走了。

第二天开始,我有了烟。我想,死之前一直都会有。这点事白丽萍还是能做到的。

我怎么就不能害怕一次呢?我没有吗?

像猫崽一样,孤零零地躺在偏房冰凉的炕上,挨过一个又一个北风呼啸的长夜,算不算害怕?我连定义害怕的能力都没有。六个月就断奶,每天不停地哭,哭得那个被称作我奶奶的人一脸厌弃,咒骂不休,算不算害怕?我确实,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像我从来不知道怎么样表达亲密。

不爱说话,哭起来没完。这是被称作我奶奶的那个女人对我的评价。她断断续续带了我六七年,只要有机会,就把我送到别人家待一阵子,她好放个假。大姑家、二姑家、舅奶奶家、三爷爷家,还有我的姥姥家。有一次甚至是我刚刚结婚不久的大表姐家。她领着我仔仔细细指指点点地参观了一遍新房,坐在铺着粉红床单的床上吃花生,见我不太愿意走,就势说,让阿敏在你这住一晚上吧,你也提前体会一下带孩子。结果那一宿,我哭哭啼啼一直不肯入睡,把表姐夫烦坏了,又不好发作。大表姐后来急得没办法,就一块一块给我糖吃,一直到睡着了,我的嘴里还含着半块水果硬糖,早晨起来的时候,枕头上粘粘的。然后我有了一种熟悉的异样感觉。这种感觉,总是在我于陌生的环境中醒来时出现,让我吃惊、困惑、疑虑、失落、难过、悲伤……这些词都是我长大以后分析出来的,当时我没有能力概括这些,只是感觉胸口里不舒服,然后我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这期间,罗小明只回来看过我一次,白丽萍一次也没有。有一年夏天,我奶奶带着我搭乘长途汽车,进了城,去了一趟白丽萍家。白丽萍家很小,一居室。除了床,到处堆满了奶罩子和裤衩子。这是我奶奶的叫法。白丽萍和罗小明卖这些东西,在露天批发市场,有一个铁皮床子摊位。第二天晚上,我奶奶和白丽萍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我奶奶穿上鞋就往外走,被罗小明强拉住了。然后我奶奶就骂了半宿罗小明。第二天她独自一人回了家。白丽萍带着我去了批发市场,在近中午的时候,我跑丢了。她撇下生意,和罗小明找了我一下午,最后发现我在一个摊位后面的衣服堆里睡着了。她气急败坏地骂我,从批发市场一路骂到家里,到了家里,又开始骂我奶奶。她骂我奶奶的时候始终对着我骂,仿佛我就是我奶奶。我一言不发,没有表情,仿佛一切都跟我没关系。后来,我被罗小明又送回了我奶奶家。直到上小学,我不得不重新来到白丽萍家。那时候,白丽萍的房子变成了两居室,我有了自己的房间,这让我舒服了不少。和他们待在一个房间的时候,我总是感到很紧张,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后来,白丽萍不停地换房子,我和她也难得一见了。一方面是我们的房间离得越来越远,一方面是从上初中开始,我就念寄宿学校了,高中毕业后,去了日本留学,租住单身公寓。回国后呢,在家里住了不满两年,就结婚搬出去了。所以我长这么大,见白丽萍的次数也不多。与罗小明见面的次数要多一些,但是也不太熟。

3

高羽是我的丈夫,准确说,是我的第二任丈夫。我不得不承认,这次婚姻与第一次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我这一生犯过的错误无数,白丽萍说了,我不懂得害怕,可能吧,所以我总是做一些轻率的决定,如果可能,我甚至愿意去尝试一下各种死法,是的,我从未畏惧过死亡。我曾经喝醉了酒,躺在新宿的大街上,期待着多如牛毛的丰田汽车能一遍一遍压过我的身体,但是一点都不好玩,第二辆车就停在距离我头两寸的地方,然后车里下来两个又瘦又小的中年男人,像抬垃圾袋一样,把我抬起来,扔到了垃圾箱旁。这件事白丽萍不知道,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我的只喝过一次酒的朋友们都知道得比她多。我一生犯过的错误无数,和高羽结婚是唯一让我后悔的。

高羽是关姨的外甥,关姨是白丽萍的大管家,把她庞大杂乱的企业管理得井井有条。她身材丰满,皮肤白腻,面色和善,有无穷无尽为别人操心的能力,是个巨蟹座。她是白丽萍雇佣的第一个员工,然后就任劳任怨地跟着白丽萍干了20多年,我据此分析她可能是A型血。她开始时说不知道自己的血型,后来别人再问她,就直接回答“阿敏说我是A型血”。与白丽萍比起来,我更喜欢她一些。她会蒸又白又软还飘着牛奶香甜的馒头,而白丽萍雇保姆以前,基本都是叫外卖的,要不就良心发现把我带到饭店,点上满满一桌子。

高羽在设计院工作,独生子,理科生,目光清白得像矿泉水,是那种小康家庭长大的乖孩子。长相一般,但是身量高,最大的爱好是周末的时候和一群球友打篮球,打完了篮球去泡温泉,泡完了温泉去不太贵的小馆子,每人喝两瓶啤酒,侃侃NBA、CBA或者意甲、英超和亚冠,回到家里就守在电脑前一部接一部看我讨厌的那类电影,对星球大战系列、钢铁侠系列、速度与激情系列如数家珍,还是圣斗士的死忠粉丝,一陪我看文艺片就哈欠连天或者中途睡着,所以我们很少去电影院。这样的男孩充斥在这座两百万人口的城市的各个角落,一点都不稀奇,毫无心机,属于超级无害产品,两三个回合就会让林海洋那样的男人搞得死翘翘。林海洋是我的第一任丈夫,一个长相特别富于魅力的小食杂店老板娘的儿子,白丽萍只一打眼就没看好他。

如果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当然只是未婚的一种老派说法。我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女同学的哥哥。那年我14岁,去她家里找她,当时她补习英语还没下课,我就在她家里等她,结果被她哥哥诱奸了。说诱奸也不完全准确,我虽然有点害怕,也不是一点不想尝试。他的眼神已经在我身上摸索很久了,每次去,他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只用眼神不停地摸索我。我这人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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