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香港有关的那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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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叉少
楔子·红楼梦未完
年,身处美国的张爱玲决定回香港转转。
在美国,张爱玲一直努力写英文小说,《雷峰塔》和《易经》前后写了八年。不料拿去出版社。美国人看了说,这些故事和《红楼梦》一样细节太碎了,而且49年以前的中国不是应该很糟糕吗?美国人只想看猎奇故事。
小说无路出版,日子却得过。为了生计,张爱玲给香港电懋公司写剧本,是电懋的头号编剧。当时电懋热衷于拍摄西化时装剧,正是张爱玲拿手的趣味。处女秀《情场如战场》一经上映,叫座又叫好。年9月,张写信给朋友说要回香港,一是想写东南亚的故事,正好在港住一段时间,找找素材;二是手上重点准备的剧本,必须跟电懋的宋淇当面谈一谈。
那部剧,就是《红楼梦》。
众所周知,张爱玲一生痴迷红楼,语言风格、苍凉底蕴受其影响颇深。电懋拍《红楼梦》没让红学家宋淇接手,而让张爱玲出马,自然是出于极大的尊重和认可。为了写好这部剧,张爱玲也是拼了老命,经常写到半夜眼睛充血。
她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及此事说:“楼下公鸡啼,我便睡。像陈白露,像鬼———鬼还舒服,白天不用做事。”
然而,张爱玲为《红楼梦》剧本付出如此巨大的心力,到头来电影却胎死腹中。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创作之外,还有更大的力量恍若一双看不见的手左右着这部电影的命运。更加让她想不到的是,一年后,她根据《呼啸山庄》改编的剧本《魂归离恨天》再次成为一纸废稿,卖给电懋的《一炉香》也未能如愿开拍,连她的编剧生涯也画上一个仓促的句号。
这一切,都与一个我们极其熟悉的名字有关。
那就是邵逸夫。
Chapter1·突围的春寒
19世纪末,宁波人邵玉轩前往上海淘金。他为人谦和、商业智慧超群,短短几年,就创建起名为“锦泰昌”的颜料坊,生意颇为红火。繁华洋场,那是东西接壤的地方。一次,邵玉轩与朋友出游,朋友说要带他看个稀罕玩意儿。
邵问什么稀罕。朋友说:电影。
虽然是默片,但白布上的山水变幻,给邵玉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商人的直觉告诉他,如果靠这个卖钱,一定赚得盆满钵满。他哪儿能想到,半个多世纪后,几个儿子不仅赚到了钱,还铸就了中国影史上一段不可磨灭的光辉。彼时,邵氏片场雄踞香港清水湾宝地上,无数的梦幻与星辉都从那里飞升,影响一代人青春记忆的故事,都要从那里说起。
可惜邵玉轩没能看到那一幕。年,他病逝于上海,葬礼极其隆重。而在病逝前,邵玉轩命大儿子邵醉翁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收购上海“小舞台”剧院。这家法租界的娱乐场所经营不善,年年亏损。做过律师和金融的邵醉翁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很快将其收购,并改名为“笑舞台”。
意思很明显,诸君到此,就是图个乐子。
接手“笑舞台”后,邵醉翁大刀阔斧地改革,专心经营文明戏,很快就收割了一波观众。然而,20世纪初,几乎一夜之间,上海就冒出了十几家影片制作公司。随着电影剧院的扩张,更多人的兴趣都被外国片给吸引了过去。眼看“笑舞台”观众流失,邵醉翁便去找懂行的人请教电影制作,一席话下来,发现这有何难的:这种东西,我也能拍嘛!
年6月,邵醉翁携兄弟在上海成立“天一影片”,意思就是要坐头把交椅。公司成立之初,便奠定了日后邵氏影业的经营基调——彻头彻尾的家族企业。邵醉翁当总经理兼导演,二弟邵村人做会计、编剧,三弟邵山客做发行,至于家中最小的男丁老六邵逸夫,还是个中学生,公司的事还轮不到他掺合。
因经营过“笑舞台”,邵醉翁深谙民众趣味。那时候,上海很多制片都看齐国外,拍得非常“洋气”。邵醉翁将市面上的影片分析了一通,立马开辟出一条新路子,拍一些宣传“旧道德、旧伦理”的电影。果然,第一部精心策划的电影《立地成佛》一经上映,就炸了半个上海滩。邵醉翁趁热打铁,拍了一系列取材于民间故事和京剧唱本的影片,讲江湖恩怨,宣善恶因果。上海市民看了,无不拍手叫好。“天一影业”迅速站稳脚跟,开始大量增聘明星,其中就包括在《明星日报》中摘得“影后”桂冠的胡蝶。
很快,就有人不高兴了。
十里洋场,自有其蛮荒气息,率先占山头的人,都想当皇帝。最早拍片的“明星影业”雄踞影坛多年,在邵醉翁经营文明戏时,就已一骑绝尘。现在一看,嗬,天一天一,天下第一,你小子这野心,是要跟我争老大啊?尤其负责发行的董事周剑云,眼看邵醉翁连连改拍民间故事,靠一部《梁山伯与祝英台》撼动了“明星”的地位,便想着事不宜迟,赶紧压制。
纵横捭阖那点事,老祖宗自打春秋战国就没闲着。要扼杀天一,还不跟玩儿似的?彼时,“明星”体格最大,多家影业都依附其下,多少要看它脸色。周剑云迅速召集“大中华百合”、“民新”、“友联”、“上海”、“华剧”五家公司,架构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发行网,一起抵制“天一”拍摄的影片。师出无名,总得找个说法吧?邵醉翁为了卖座,拍过无数口味低俗道德守旧的作品,正好授人以柄。六家公司以“保护国产电影”为名,一同打压天一。
这便是影史上著名的“六合围剿”。
果然,发行网一断,邵氏的电影就被废掉了双腿。没有自己的院线,光靠着“笑舞台”剧院卖钱,还不够片子回本儿的。“六合”死咬着不放,大有斩草除根之势。在失眠了无数个夜晚后,邵醉翁将弟弟们找来:“树挪死人挪活,上海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邵村人问他中国唯上海影业繁华,哪儿还有容身之所。邵醉翁说,眼光看远一点,世界之大,又不是只有中国有华人。香港、南洋都有同胞,六合再厉害也管不到那里去。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下南洋。
那时,老六邵逸夫羽翼未丰。大哥还让他在公司干基层,一面做后勤一面学摄影。邵氏的历史舞台上,他不过暗角里的剪影,轮不到他说话。为保全天一命脉,老大邵醉翁与老二邵村人留守上海与“六合”周旋,以守住拍片阵地,由做发行的老三邵山客去往南洋,开拓新市场。
生死反转,就悬在上海与新加坡这一线之间。
而当时看不清牌局的邵山客,那孤身漂洋过海的心情,就像春寒下的烟雨一般潮冷。他完全不知道航线尽头,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
Chapter2·造梦之城
年,“九一八”事件爆发,东北沦陷。年,淞沪会战爆发,上海滩摇摇欲坠。山河破碎下,大批影人辗转去往香港,为保全公司命脉,邵醉翁让二弟村人留守上海,独自带着“天一”的骨干力量来到九龙半岛。
在九龙设厂不久,邵醉翁就干了件大事,拍出中国首部有声电影《白金龙》。电影正式宣告中国默片时代结束,几个月下来,票房直逼百万,很快帮天一在香港站稳了脚跟。而《白金龙》的诞生,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那就是邵逸夫。这时的邵老六,早就不是那个摇摄影杆的中学生了。甚至连邵醉翁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弟弟心中怀揣着一个如何巨大的梦想。
一切还要从南洋说起。
遭“明星”打压后,邵山客抵达南洋寻求生机,他发现,新加坡当地不少戏院虽然跟“明星”签了合同,片源上却无法保证。更别提乡下,多的是想看电影而不得的村民。当时去南洋淘金的华人,许多都来自福建、广东,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别样的感情。相较于“明星”的洋片,“天一”的影片更能迎合他们的情绪,激发他们的怀乡之情。
就在邵山客准备以乡镇为突破口打开市场时,邵逸夫毕业了。经过慎重考虑,邵家老六决定放弃考大学,远赴南洋,帮三哥拓展事业。为帮“天一”建立口碑,兄弟两人搞起流动放映,靠着一辆放映车走村窜户,在新加坡的乡镇间流浪,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一点点将新加坡的乡村阵地啃下来后,邵逸夫又孤身前往东南亚其他地区,靠流动放映机把发行网建了起来。
时至年,“南洋邵氏兄弟公司”正式挂牌。他们不但自建发行网络,还跟新加坡首富搞好关系,拿到了多家戏院的经营权,紧接着收购负债游乐场所。短短四年,邵氏兄弟便独占四十多家戏院,成为新加坡娱乐业的大亨。
正是在不断扩张的过程中,为采购有声电影的拍摄设备,邵逸夫穿越半个地球,去往大洋彼岸,看到了世界上最大的造梦工厂——好莱坞。
这次远行对邵逸夫的冲击是巨大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如此完整、发达的电影体系,庞大的电影城和成熟的制作令其瞠目结舌。所以,回到香港,《白金龙》问世之时,邵逸夫并没那么兴奋。盘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那座巨城的影子。他多么希望中国也能有一座造梦工厂。
但那时,历史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白金龙》上映后,南洋邵氏兄弟的事业依旧红火,身处香港的邵醉翁却碰到了人生中的高山。年6月29日,“天一港厂”库房突然失火,幸亏当时是白天,员工都在,火势很快就被控制,损失较小。不幸两个月后,又一场大火扑来,直接将邵醉翁多年的心血烧成一捧焦土,“天一”就此付之一炬。显然,连续两场大火,背后一定有人。眼看10年心血毁于一旦,邵醉翁精神上遭到巨大打击,一病不起,只能回到上海疗养,从此一蹶不振。
随后,二弟邵村人到香港主事,力图重振家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片场毁了,人脉和发行网还在。没几年,邵村人就把新挂名的“南洋影片公司”搞得有声有色。不幸的是,事业刚到上升期,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入侵香港,不久后,南洋也沦陷,非但邵村人的“霸业”化作一场春梦,连“南洋邵氏兄弟公司”也是雕楼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为了活下去,邵村人只好行韬晦之计,低调行事。待到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他准备大干一场时,香港电影江山割据早已是另一番景况。无奈之下,邵村人只好依附于更大的影业存活。
经过重重困难,直到年,老二的“邵氏父子”才在香港挂牌。可惜他是做会计出身的,不像大哥邵醉翁深谙市场和艺术,拍起电影来畏首畏尾抠抠索索,始终不愿意冒险,几年下来,没有一部叫得响的作品。而当时的香港,早就是群雄并起之地,各家影业都抢着出风头,保守拍片的策略哪能长久?越到后来,邵村人索性对拍片失去兴趣,开始转向地产,大肆收购戏院,甚至兴建了一座20多层的“邵氏大厦”,最后以上亿的高价卖出。
钱,自然是赚到了,然而邵氏的招牌,离电影二字却是越来越远。
远在南洋的邵逸夫一看,心说二哥这不成啊,大哥未竟的事业留给你来做,电影不做了,跑去卖房子?以后回上海,怎么跟大哥交代?
一开始,邵逸夫只是给二哥写信,提醒提醒邵家的初心。可惜邵会计实在对拍电影提不起兴趣,只想经营他那一摊子生意。邵逸夫见状,最后跟三哥邵山客摊牌说:“不能让邵氏的事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下去了,要是三哥你没意见,我就回香港主持大局,一定要让邵氏电影这块招牌亮起来。”
邵山客心里非常清楚,老六早就今非昔比,因为有他的帮助,“南洋邵氏兄弟”才能独占上百家戏院,成为娱乐霸主。放眼望去,也只有他能担起这份责任。很快,邵山客就给二哥写了封信。而在回信中,邵村人表示,如果六弟逸夫愿意重振邵氏影业,自己必定倾力相助。
50岁这一年,邵逸夫登上赴港的邮轮。
历史舞台的灯光,第一次落在他的肩头。
醉翁之丧,村人之衰,仿佛都是在为他的到来做铺垫。
而后来被世人所熟悉的那个“邵氏电影”,它的故事,这时候才算真正开始。
Chapter3·导演和死亡(上)
邵逸夫接手邵氏后,一上来就先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找他二哥买地。出于打造“东方好莱坞”的设想,邵逸夫决定先造一座属于邵氏的影城,张口就问邵村人要了80万平方英尺的地皮。邵村人听完都傻了:“你要那么大的地做什么?”邵逸夫笑道:“这还不算大,你去看看美国好莱坞影城,那里面坐车都要几个小时呢!”
买下地皮后,邵逸夫立即投钱打造影城。那时清水湾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待到年时,一条宽阔的公路将它与繁华都市连接起来。此后多年间,无数的建材、人才、奇思都将通过这条路抵达邵氏影城,无数的幻梦和故事又从这片日渐肥沃的土地上启程,化作一个时代的记忆。
光有地,还不够,还得有人。
“邵氏兄弟有限公司”成立后,邵逸夫开始四处网罗人才。当时香港最大的敌手,便是上面提到的电懋。电懋资金雄厚,经营理念先进,要想跟它掰手腕,没人怎么能行。邵氏大导演李翰祥在《三十年细说从头》里提及,邵逸夫刚到香港,本想请几个明星大腕去清水湾别墅吃饭,请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宴会上别说大腕儿,就是一般般的明星,也不见得赏脸到场。
那就必须使一些手段了。
彼时,电懋旗下最大的影星,便是林黛。早年林黛曾与邵氏有过合作,鼎盛时期,但凡她参演的电影,无一不红透半边天。但因邵村人舍不得花更多钱,林黛便转投电懋,不久便成了电懋的台柱子。邵逸夫一心想把林黛挖回邵氏,而电懋为守住林黛,几乎隔断了她与外厂的一切联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邵才把电话打到林黛家里。知道她在湖南生活多年,特意邀她去川湘菜馆见面。一上来,邵逸夫就问:“要是邵氏给你开出电懋两倍的片酬,你愿意回来吗?”
两倍片酬,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林黛一笑:“您真会开玩笑。”
邵逸夫也笑:“如果这不是玩笑呢?”林黛想也没想便说:“如果能开出两倍片酬,我自然愿意为邵氏拍片。”邵逸夫再确认了一次后,不等林黛反应,直接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一切条件满足,递到林黛面前,请她签字。林黛完全没料到邵有这般手段,话也出去了,当场便签下了那份合同。
拿下林黛后,邵逸夫又碰到了后半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对于电影公司而言,策划、宣发、监事是非常重要的职务,要想邵氏成为巨头,这个关键人物的选择一定要慎之又慎。起初,邵本想找老友帮忙,老友听了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干,我推荐一个人,一定能够帮你打天下。”
这个人,就是邹文怀。
邹文怀是做记者出身,还在高中时,就自办报纸,公开售卖。毕业后去过好几家报馆,精于宣发。邵逸夫第一次见他,什么话也没说,先拉去看邵氏电影。随后邵逸夫问他加入邵氏的条件是什么,邹文怀说:“只有一个条件,整个宣传班子要由我来搭建,就是您本人也没有随便加人的权利。”
邵逸夫心想这有何难,答应便是。邹文怀便拉上办报的朋友,组建了邵氏的宣发班子。之后的岁月里,这群人为邵氏江山打下了不可动摇根基。但也正是这个口头约定,为日后另一家公司的崛起埋下伏笔。但这都是后话了。
年,“邵氏兄弟”正式开拍电影。邵逸夫前后看了十几个本子,都不满意。那些表现时尚生活的剧情,确实很吸引眼球。但这种东西电懋已经拍得炉火纯青,邵氏要想更进一层,难于上青天。回想当初大哥在上海打江山的路子,最终邵逸夫定了《貂蝉》这部古装剧。当年邵醉翁能杀出重围,靠的就是兜售这种富有传奇和民间色彩的故事,这条路一定走得通。
剧本有了,谁来导合适呢?不得不说,邵逸夫有一双慧眼,看人十分精准。彼时,学艺术出身的李翰祥先后在几家影业打杂,到了邵氏,拍过一些俗气的作品,始终不被看好。可邵逸夫知道他熟知历史,汉学功底深厚,尤其在美学上有独特的追求,《貂蝉》一剧,非他掌镜不可。于是找来李翰祥说:“这部电影就交给你了,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打败电懋。”
果然,李翰祥没有让邵逸夫失望。
《貂蝉》一经放映,观影盛况空前,连续数月场场爆满。不久后,第五届亚洲影展,《貂蝉》独占鳌头,拿下五个大奖,十年无人知的李翰祥一举成名。借着《貂蝉》的声势,李翰祥又拿着邵逸夫给的50万巨资导演《江山美人》。影片还未拍完,邹文怀就放出大小花絮造势,搞得全港市民翘首以盼。这一次,《江山美人》进入香港最豪华的院线,连外国片都给它让出档期,一个星期就卖了40万,成为当时最卖座的电影。邵氏迅速崛起。
能做到如此程度,全依赖于邵逸夫敏锐的市场眼光。《貂蝉》属于黄梅调电影,是从民间黄梅戏发展而来。开拍之初,李翰祥觉得黄梅戏不够昆曲美,邵逸夫则坚持道:“昆曲气韵确实独特,但普通老百姓听不懂它的唱腔,这是天然隔膜,黄梅戏则不然,与国语差不多,谁都能听懂。”
正是依了邵逸夫的建议,李翰祥在黄梅戏基础上加入自己的风格,这才有了风靡一时的黄梅调电影。而在剧本挑选上,邵逸夫从来坚持市民路线,绝不走什么高大上的精英主义。李翰祥有文人气,想拍艺术片,剧本交上去,邵就打回去,明确道:“我开公司是为赚钱,不是搞艺术。”
想当初,蔡澜在邵氏做监制时,也曾多次表示想做艺术电影。有一次对邵说:“我们也大可不必每一部电影都赚钱,可以拍9部商业片,一部艺术片试试。”邵反问他:“我能赚10部的钱,为什么要亏一部?”
比起大哥邵醉翁,邵逸夫有着更清晰的商人思维。艺术归艺术,生意归生意。综合当时香港市民的背景和趣味,他非常清楚只有拍出好看、有趣的电影才是王道,至于用来阐述现代人精神状态和情感困惑的艺术电影,绝对是小众的。相比之下,电懋的掌门人陆运涛在这件事上,就没有那么绝对。
陆运涛是星马巨富之子,曾留洋多年,一生醉心于文艺。一开始利用家族势力创立电懋之时,就没有太大的商业考虑。陆运涛先是做电影发行,机缘巧合下,将触角深入香港影业,正巧当时遇到一大帮在香港生活的剧作家、导演,逐步开始效仿好莱坞进行制片。当时电懋的剧本审委会中,大多是有家国情怀和文化底蕴的知识分子,其中就包括张爱玲。
可想而知,在挑选剧本这一关上,电懋就不单单是为了简单迎合小市民的审美趣味。那时,由一帮剧作家创作出来的电懋电影,多是出入高级酒店表现男女情感的时尚剧。就小市民看来,那些生活固然充满梦幻感,却离自己熟知的一切太远了。如此一来,邵氏崛起,电懋明显感到了威胁。
两个巨头的较量,从此摆上台面。
Chapter4·导演和死亡(下)
邵氏与电懋之争,是香港乃至中国影史上绕不过去的故事。而在双方短兵相接的过程中,谁也没想到,故事竟然会以死亡来结束。
邵氏发展到第五年时,已经拍出无数卖座佳片,并在亚展上大出风头。陆运涛见状,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开始亲自抓一个项目,那便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既然你邵氏以拍民间故事为长板,那我也拍一拍,跟你掰掰手腕。那时,李翰祥因为执意要做艺术电影,正被邵逸夫“雪藏”,陆运涛正是瞅准了这个间隙,准备靠《梁祝》打开电懋的口碑,一雪前耻。
然而,消息很快传到邵氏。邵逸夫一听,什么?这不就是当初邵醉翁横扫上海滩戏院的题材吗?怎么能轮到你电懋来拍?二话不说,叫来李翰祥,一天写完剧本。由于邵氏有自己的影城,一切硬件无需外租,亭台楼阁都是现成的,连夜拍片的速度匪夷所思,不足半月,李翰祥便将影片杀青。
更绝的是,拍片之前,李翰祥在片场偶遇一个小演员凌波,忽然心生一计,让她来反串男主。邹文怀借此大搞噱头,吊足了观众的胃口。邵氏《梁祝》一上映,引起万人空巷。电懋被打得措手不及。
经此一役,邵逸夫领悟到两件事,第一是原来一个无名龙套经过训练,也能成为大明星,凌波就是一例。此后,邵氏开始建立南国剧社。这一制度一直延续到后来邵逸夫主掌TVB,创立“无线演员训练班”。多年后,从这个训练班走出来的一系列演员诸如梁朝伟、刘德华、周星驰、周润发、梁家辉……这些熟悉的名字,几乎撑起了香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至于它为香港电影做的贡献,自是不必多言。
第二件事,就是抢拍。
抢拍《梁祝》得手后,邵逸夫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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